熟悉熊明非的人都知道,约从2006年起,他的视觉表达方向发生了重要转变,他以猴子这个动物形象的系列视觉描述迅疾被多个展览和媒体关注。其实对于熊明非而言,专业的美术教育背景,精善的人物造型和观念表达,似乎开启了他艺术发展的阳光大道,但颇耐人寻味的是熊明非却选择了对猴子的持之以恒的关注并开始了另一种艺术人生。不难发现,透过对猴子的真诚而又真情且带有70后一代精神特质的幽默、轻松、戏拟的视觉讲述,他实际上是通过由人物到动物的转向,通过对猴子的浪漫激情而又轻松的想象,提供了一种生活的幻觉来摆脱现实生存中的焦虑状态,透过猴子系列的视觉图像世界,实则传达出的是熊明非对生活的一种认知态度,彰显了熊明非主体精神愉悦的宣泄和一种回归动物所油然而生的那种自由的生命状态,而对自由的生活方式与艺术表达方式的追寻,恰恰是熊明非所着力传达的,这也构成了熊明非的另一种真实面孔。
熊明非属于典型的70后一代,虽然学术上并不以代际来辨析其风格样式,但代际特别是70后一代也着实引起过学界的关注。这一代并没有经历一些历史的苦难,尽享思想解放、改革开放所带来的高度的物质繁荣。生存对于他们而言并不是问题,而高度的物质繁盛与日益开放的多元的社会制度,也使他们卸掉了父辈、师辈身上沉重的思想包袱,苦难与悲情意识已成为一种回忆,青春残酷所带来的伤痛似乎属于70后的另一群体(尹朝阳等)。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日益网络化的生存现实,美国大片、芯片、微信、微博、动漫、网络游戏已成为他们挥之不去的生存现实,科技的日新月异,不仅催生出诸多新词语,而且还主导着他们的生活方式。这不可避免地导致熊明非必须寻找到属于自我的话语空间,猴子的机警,天马行空,恰恰又是自我所苦苦等待和寻找的。于是,他通过坚定不移地与猴子对话,透过猴子的视觉符号传达出自我对当代社会和艺术人生的真诚思考和激情表达。
尽管视觉图像中的猴子开怀、嬉戏,但孤独、游离、茫然、疏离,如影随形地伴随其间。透过猴子的非现实及主观化的视觉描述,熊明非让观者看到了他所着力传达的现实与梦幻的交织,生存实境与浪漫虚境的缠绕。而焦虑的生存现实,也让熊明非似乎想要逃离现实,特别是历史与现实的复杂性,折射出了改革开放以来人们心灵深处的重大变化。
当中国社会结束计划经济全面进入市场经济时,突如其来的政治偶像的消失和资本神庙的兴起,特别是科技的迅猛发展使网络成为另一个奴役人的无形的枷锁。人们惊讶地发现,人类越来越置身于一个虚拟的世界不能自拔。如何回应这种娱乐至死的生存现实?很显然,熊明非以猴子作为一种认知和精神符码,并用猴子建构自我的视觉叙事逻辑,用猴子来沟通自我和现实世界,定义现实世界,其间不乏流露出淡淡的童年的记忆。比如《亮相》中的样板戏经典人物图式,以及《灯之系列》中出现的“天天向上”,令人思绪万千。耳熟能详的童年记忆,及样板戏《红灯记》中对灯的视觉描述,顽皮、调皮又不失稳重、安静,轻松嬉戏中又透露丝丝的深刻。“一切公共话语都日渐以娱乐的方式出现,并成为一种文化精神。我们的政治、宗教、新闻、体育、教育和商业都心甘情愿地成为娱乐的附庸,毫无怨言,甚至无声无息,其结果是我们成了一个娱乐至死的物种。” (美国学者尼尔•波兹曼语)。
熊明非敏感地触知了社会文化在这个阶段的变迁,以一种隐秘的看似幽默顽皮的猴的形象,诉说着这么一个生存窘境:人没能感到痛苦的不是他们用笑声代替了思考,而是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以及为什么不再思考。
如果说猴子的轻松、自由仅仅是猴子的天性使然,那么在猴子的天性背后,熊明非感知到的却是一种痛苦,而现实中的熊明非和图像中的熊明非很显然属于不同的世界,有着不同的面孔。但回归动物所带来的快乐与自由,恰恰是熊明非视觉表达的关键所在,他用轻松嬉戏代替他所感知到的隐秘伤痛,而欢乐背后对伤痛的体验又使熊明非的视觉表达在嬉戏中时不时透露出种种深刻,这无疑才是熊明非真实的面孔。
2017年7月30日下午15:30于东湖三官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