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2017年4月13日,黄专先生辞世竟已满一年了。
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黄专便以不同的方式介入当代艺术活动,艺术杂志编辑、艺术项目策划、艺术理论研究,他以自己的工作记录、影响着当代艺术,同时又提出质疑“当代何以成史”。在其介入当代艺术的生涯中,黄专策划了多项重要的艺术项目,梳理过不少艺术家的个案,描述了中国当代艺术的群像,又审慎地与艺术保持着距离。黄专先生的当代艺术方法论,正像是他“金蝉脱壳”的生命观,通透又洒脱。
▲黄专先生
先生曾经谈到生命的意义,“我在书本里和不同时代中伟大的人物、文明的奇迹和不朽的言行相遇,我更在现实中结识了我们这个时代诸多或卓尔不群、或平凡如我的人物,亲睹了他们的成就、领悟了他们的徳行,体会了人性所能达到的高度”;而对于中国当代艺术,黄专先生参与、见证了它跌宕起伏的30年,以自己的工作方式告诉了后人应该建立的学问态度和价值判断,“我希望用艺术史的眼光来做判断,通过我们的模式建立一种研究方式。尽管能量微小,我仍然希望能在这个领域尽到我的义务”。
▲“金蝉脱壳——纪念黄专逝世周年邀请展”海报
2017年4月13日,“金蝉脱壳——纪念黄专逝世周年邀请展”在OCAT深圳馆开幕。本次展览为纪念OCAT创始人、艺术史家黄专逝世周年艺术展,由艺术家王广义、张晓刚、隋建国、王友身发起,展示王广义、王友身、王鲁炎、方力钧、卢昊、冯峰、朱加、向京、汪建伟、张晓刚、张春旸、姜杰、顾德新、展望、徐坦、隋建国、曾浩、魏光庆(以姓氏笔画排序)18位艺术家的28件(组)作品。参展作品来源于黄专自1980年代中期以来具代表性的学术研究以及策展实践的成果,放置于作为发源地的OCAT深圳馆展示,“以此追思一个始终怀着逆时代而行的理想主义者”。
▲王广义 《圣物》 120×80×1000cm(尺寸可变) 油毡 2012年
我们记忆中的你:“这样的生命形态也许只有一次”
一年前的今天,黄专离开了我们。黄专的离去,犹如一个时代的终结,黄专所坚持的“艺术自治”的态度,在混乱的艺术界是一种制衡的力量,这种力量捍卫了中国当代艺术的尊严与艺术价值。我不确定后人如何评价我们这个时代的艺术,但黄专的思想无疑会在这个时代留下深深的印记。今天展出的这个场地 —— OCT当代艺术中心,是黄专艺术理想的起飞之地,我们以此展览来纪念黄专。
——王广义,2017年4月于OCAT深圳馆
▲王友身 《我奶奶去世前后》
60×41cm×36 件 照片 1989-1994年
我们发起的“金蝉脱壳”展,是以体现黄专30年来艺术家个案研究及策展实践成果的集合展示。是呈现了黄专“在现实中结识了我们这个时代诸多或卓尔不群、或平凡如我”的艺术家朋友们30年来的“亲睹、领悟和体会”。
——王友身,2017年4月于OCAT深圳馆
▲王鲁炎 《W 三角尺1—8mm/cm》
120×120cm 布面丙烯 1998年
过去,我通过艺术与黄专相识并成为挚友。现在,我们通过艺术再度与黄专相聚。
——王鲁炎,2017年4月
▲方力钧 《2016》 244×366cm 木刻版画 2016年
无论作为严谨恒定、令人尊重的学者,还是生活中平和谦逊的兄长,黄专兄依旧在我们中间,引领呵护着我们。
——方力钧,2017年4月
▲卢昊 《复制的记忆》 尺寸可变
北京地图、灯箱或投影、亚克力 2007年
认识黄专老师很久,也参加过黄专老师策划的一些重要的展览,每次见面都是有很多艺术家们在一起喝酒谈展览谈学术,现在回忆也正是这些时刻让人觉得艺术还是温暖的感动的!总想有时间能少点人时与他单聊单喝,不想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这是我最大的遗憾。也许正是这样的缺失才让我们更怀念那些在一起的时刻。黄专老师的离去,对我来说是他们那一代有人文理想的知识份子中又少了一束重要的光亮。
——卢昊
▲冯峰 《外在的胫骨》 尺寸可变 照片墙纸 1999年
黄专是我人生中遇到的航标式的朋友。最初得知他生病时,去看他,只有一个念头:想为他做点什么。第一次手术成功后,听白榆说,他从医院出来最想看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菜市场嘈杂的鲜活气。几年后,他再一次去北京做手术,那时手术刚结束,他还很虚弱,对几个来看他的朋友说:刚才推我出来的女护士真漂亮。送走黄专的那一天,很多人围着棺木落泪,我带去了一束绿色的雏菊,放在棺木上。我想,这颜色他一定会喜欢。
——冯峰,2017年4月
▲朱加 《零》 视频 单路视频(单通道彩色高清电影,后期混音立体声音效)15 分钟 2012年
黄专这些年与我个人的交往是在一种缓慢的、渐进的彼此更加深入了解的过程。他对于作品睿智和准确的判断促动了我在艺术工作当中对于自我认知和自觉性方面的发挥。
——朱加,2017年4月于OCAT深圳馆
▲向京 《你的身体》 270×160×150cm 玻璃钢着色 2005年
黄老师在私人意义上是个极具人格魅力的正直、睿智、情感丰富的朋友,我们能共同用这样的方式去纪念他,也证明着黄老师在艺术界的特殊性。去年的4月13号,黄老师离世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出去了,当晚几乎是刷屏的效果。中国当代艺术30年历史,可以说出它在生态上的各种问题,但学术建设是个最大的缺失。黄老师无疑是个理想主义者以及坚定的践行者,他的图书馆、国际讲堂的想法犹在耳边,身后太多未竟的事业嘎然而止,他的离去引发的唏嘘,某种角度反应了整个艺术圈对于学术缺失的集体焦虑。黄专老师离去已经一年了,他理性下的愤懑、激昂,以及开心时的大笑,时常浮现在眼前。
——向京,2017年4月
▲汪建伟 《征兆》 尺寸可变 综合媒介 2008-2017年
我与黄专的每一次合作,都让我受益匪浅,他让我意识到我自己之外的知识,而正是这些“之外”,让我理解了不断的去挑战自身的局限和匮乏的重要性。
——汪建伟,2017年4月于OCAT深圳馆
▲张晓刚 《描述 系列》 40×50cm×20 件 银色签字笔于摄影作品上 2005年
这不是一次过去意义上的“江湖聚会”,甚至不算一个专业学科性的展览,这是一次对某种灵魂价值的认定和祭奠。如果不是因为黄专,这群人今天不可能走到一起来。我们应该永远记住他。
——张晓刚,2017年4月于OCAT深圳馆
▲张春旸 《你是我的全部》 250×400×150cm(尺寸可变) 装置(玩具、婴儿衣服等) 2009-2017年
我的绘画风格渐趋成熟的这十年,要感谢黄老师的知遇之情,他对于绘画本能的直觉体验,激发我的创作冲动。一方面努力坚守自己不动摇,另一方面有勇气尝试去改变,努力形成一个更强大的自我,很幸运每一段时期绘画风格的转变都留有他的文字,在这些光彩的文字感召之下,连同我的作品深深的怀念他……
——张春旸
▲姜杰 《小于一吨半》 1000×400×480cm 环氧树脂、纺织物、铁 2014年
当他开始光奋,开始进入你的创作,开始尽情发挥 ,我坚信这次肯定是对了。
——姜杰
▲顾德新 《2001 年12 月12 日》 尺寸可变 苹果、铸铜、不锈钢柱 2001年
在这次以纪念黄专为主题的展览中,我将黄专策划我的个展中的拓地作品像碑林般的挂在空中,以示我对黄专的怀念和敬重。
——展望
▲展望 《幻形》 尺寸可变 轻质土、病床、透明塑料布 2010年
▲徐坦 《言说与自圆其说》 视频 2011年
将社会,政治和历史研究与艺术进行密切对照,并且将艺术创作本身与这些研究联系在一起,在中国,黄专是最早的少数人之一。
——徐坦,2017年4月
▲隋建国 《引力场-白夜》 240×120×100cm 海水、石膏 2017年
黄专是我在艺术上的知音。参与到这次周年纪念展览活动中来,完全是出于我的个人情感。
——隋建国,2017年4月于OCAT深圳馆
▲曾浩 《1998年5月9日4点零6分》 180×200cm 布面油画 1998年
▲魏光庆 《关于“一”的自杀计划模拟体验》 尺寸可变 图片、绳子 1988年
从80年至今30余年,我有幸各个阶段的作品都得到黄专兄的关注乃至撰文,2007年在何香凝美术馆的"左图右史"展是黄专兄作为策展人为我作了一次阶段性总结,他用历史化和社会学的方式对我的作品加以评述。这次作为缅怀黄专的展览我之所以选择作品巜关于“一”的自杀计划模拟体验》参展,是因为它能表明我们对生命的态度和生命价值观的共鸣。
"人对生与死、有限与无限冲突的内省仍是人肯定自己的一种积极方式”。——黄专《魏光庆的模拟体验及我对它的阐说》
——魏光庆,2017年4月于OCAT深圳馆
“金蝉脱壳”纪念展:“展览的策划者实际上是黄专本人”
“这也许是我们所参与和将经历的最特别的一次展览了”,这一场在2016年4月15日就决定下来的展览以30余年来曾经与黄专有过展览合作、自由自愿的艺术家组合,以黄专的艺术家好友们最熟悉的展览方法,展览的主题“不是因为一个共同的学术观念,不是因为美术史,不是为了市场,不是为了包装作秀,甚至都不是为了艺术—虽然它包含了某种艺术态度”,而是祭奠和怀念这一位“始终怀着逆时代而行的理想主义者”。
28件(组)展出作品均为参展艺术家的代表作品或近年重要作品,在王广义、张晓刚、隋建国、王友身4位展览发起人看来,此次展览产生的动机源于“黄专所代表的某种价值判断和人生意义”,“我们每个人都曾为了自己的艺术而用语言、文字或作品向公众做过很多阐述,但这一次所有的这些似乎都退缩至自己的情感背后去了。当决定要做此展时,每一个艺术家都无条件地拿出了自己的代表性作品来参与到这次展览中来”。由于这场展览源于“黄专所代表的某种价值判断和人生意义,所以展览的策划者实际上是黄专本人”。
尽管这些作品被抽离了原来的策展语境和思维逻辑,但毫无疑问,它们就像一帧帧的电影画面,将我们的思绪拉回到那段严肃的、具有个人史学判断的展览史迹。身为中国古代艺术史的学者,黄专虽然是用“参与者”的身份进入当代艺术领域,但他却强调要以“观察者”的视角与当代艺术保持一种具有“历史感”的观看距离,这是他策划展览与主持艺术机构的基本立场和态度。在他看来,这不是逃避,而是反思。因为他一直努力的就是“让当代艺术成为一种批判性的文化力量”,而要使当代艺术拥有这样的力量,恰恰是要用艺术史的眼光对它的图像和文献进行严肃的整理和研究。当然,这里也涉及到他在2008年思考的一个重要命题——当代何以成史?这是他策展、主持艺术机构和进行当代艺术研究的理论基础。
“这肯定是一个无法完整代表艺术界对黄专追思的展览,更不是一个黃专学术成就的研究性展览,这仅仅是这一群艺术家自发组织起来的回顾与纪念性的活动”,4位发起人认为,关于黄专一生所做的大量学术性研究和策展的历史性评价将由业内专家和后人们去展开并完成;黄专的学术价值和影响存在于每一个与他有过接触或所有阅读过他著作的人心中,存在于历史和未来的艺术发展中。
而本次展览主办方OCAT深圳馆则表示此次展览的意义在于“借由艺术家自发组织的纪念展,我们再次走入一位严肃的艺术史家的思想世界,并回望OCAT十多年来所承载的理想和使命的发展历程。在对黄专深表缅怀之情的同时,我们希望更多拥有同样理想和热情的同人参与到当代艺术的研究和实践中来”。
黄专与他的当代艺术30年:“我就是那个被你征服了但还在反抗着的人!”
我就是
那个被你征服了
但还在反抗着的人!
——王家新《星空:献给一个人》
黄专与他的当代艺术之路,保持着勤勉的克制,隐约有印象,他曾在一篇采访中谈到自己20多年的当代艺术研究和活动时说,自己并不喜欢这样置身名利场的方式,但是当代艺术却又始终是他感兴趣的事。正像是他喜爱的现代派诗人王家新的这首诗,“我就是那个被你征服了但还在反抗着的人!”他蔑视诗歌,认为年龄大了还写诗是无病呻吟,但是“这样的诗句仍能使我感觉到思想所能赋予文字的重量”。
记得去年4月13日晚传出黄专老师逝世的消息时,有艺术家感叹,“他还那么年轻,他的学术生命才刚刚开始”。是啊,他才从繁忙的教职工作中退休,但是他的“行动性学术探索”实际上已经延续了几十年。自80年代中期开始,黄专先后在’85新潮时期“两刊一报”的《美术文献》、伴随着中国艺术和当代艺术市场30余年的《画廊》杂志,以及以“做中国当代艺术的航空港”为理念的OCAT不同的战场辗转,用文字记录下了’85时期当代艺术重镇武汉的彼时热烈和随后的沉寂,在编辑工作中建立起不少重要当代艺术家的早期个案积累;通过编辑杂志、筹划各类国内外展览等形式参与了中国艺术媒体最早的向带有学术专题和问题研究的编辑方式的转型之路,在当代艺术市场开始受到追逐之际逆向地寻找它的“冰架”;改变了“至少是深圳这座城市的当代艺术形态,建立了一个独立的、系统的艺术史研究方式”。
▲《美术思潮》1985年第4期封面封底,责任编辑是黄专。(图片来源:雅昌专栏-彭德)
出生于1958年的黄专,70年代末期考入华中师范大学历史系。1980年,还在念大二的黄专去北京度假,偶然在中国美术馆看到了“星星画会”第三次展览,“它对我的震撼是难以言状的,甚至直到今天我还能依稀记得王克平、黄锐、李爽或是马德升作品摆放的位置、记得那份薄薄的、发黄了的油印展刊,也许是它第一次让我体会到独立的思想所能产生的能量”,这一场展览不只是为参展艺术家留下了他们早期的当代艺术实验,也许改变了诸如黄专这些敏感的观众,直接影响了黄专日后对当代艺术的关注和投入。
1984年,经皮道坚介绍,黄专认识了正在武汉筹备《美术思潮》的彭德,并很快参与了杂志的编辑工作;同时担任编辑的严善錞亦与黄专成为挚友,在随后的几十年中二人共同完成了三本艺术理论书籍的编撰。这个阶段,黄专必赢626net入口首页读研究生,与此同时,他和严善錞在范景中指导下研读波普尔和贡布里希,潜心研读经典,为“范帮”憧憬的中国式的“瓦尔堡学派”做着学术准备;并通过杂志与浙美系的艺术家保持着直接的沟通。
▲1988年月,皮道坚、彭德、祝斌、黄专(后排左三)参加杭州牛庄摄影讨论会。(图片来源:雅昌专栏-彭德)
▲1989年6月,陈孝信代表《江苏画刊》到武汉组稿。前排背侧影:张志扬、邵宏、萌萌、陈孝信、严善錞;后排:祝斌、曾春华、彭德、黄专、舒群、鲁虹、任戬。(图片来源:雅昌专栏-彭德)
80年代末,武汉艺术氛围日渐沉寂,终于在1991年,黄专应邵宏、杨小彦之邀前往广州。这次南迁,在黄专看来,“与其说是一次工作调动还不如说是一次逃亡”。在广州度过了一段“沉闷和漫无目标的”生活之后,通过王广义、舒群、魏光庆的介绍,黄专与吕澎结识,并很快在吕澎的游说中投入了“广州双年展”,黄专后来在评价这场对中国当代艺术有着相当重要意义的展览时说,“这个以‘市场’为名的展览不仅第一次大规模地调动了中国的民营资本,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中国现代艺术转向当代艺术的社会标识。当然,这场在经济上以失败告终的展览也真正开启了中国现代艺术的‘名利场’时代,与奖金挂钩的‘学术评审’、不成熟艺术市场的生硬操作都开始使人体会到一种完全不同于80年代理想主义的世俗世界的到来”。黄专认为自己亦在此时“开始真正进入到那个被称为‘当代艺术’的名利场”。
▲1992年起,从黄专开始,湖北当代艺术批评家开始陆续调离武汉。黄专调广美时,大家为他饯行。1940年代出生者同黄专合影。左起彭德 张志扬 皮道坚 萌萌 黄专 尚扬 1992年,小东门餐厅。(图片来源:雅昌专栏-彭德)
▲1992年10月,黄专(右二)、王广义、易丹同意大利美术刊物主编谈吕澎策划的广州·九十年代艺术双年展。(图片来源:雅昌专栏-彭德)
1994年,黄专参与于1980年创刊的《画廊》杂志的改版。回忆《画廊》杂志在94年改版前的状态,曾为《画廊》编辑的王璜生说:“1990年代之初,艺术市场在国内,特别是在得改革开放之利的广东开始被煽动起来,艺术市场成为了艺术界的一个热门话题,而艺术市场的很多相关政策、法规、走向等问题及当下艺术家生存状态等,成为了这一阶段《画廊》杂志希望切入和关注的新焦点,也可以说,这是《画廊》杂志此后定位于研究和关注艺术市场的转折点。但是,应该承认,由于各种原因包括《画廊》杂志的时效性等问题,这种对方兴未艾的‘艺术市场’进行规范化研究、介入、推动的走势和力度是处于很初级的阶段的”。
▲《画廊》杂志
经过黄专等人对《画廊》的改版,这份杂志变成了当时流行的大度16开本,并改变了一些栏目的设置,大力地介入倍受国内国际文化界及艺术市场关注的当代艺术的推介,特别是带有学术专题和问题研究的编辑方式,以及双月刊的定期出版方式。这次改版“将《画廊》杂志的影响力和关注度带进一个新的空间,从而也引发了一边是肯定赞扬之声,一边是激烈批评之声”。现在通过网络、期刊查阅等形式仍然可以找到不少黄专当时为《画廊》撰写的文章,对中国画、实验水墨、当代艺术、影像艺术的分析,都补充了黄专在彼时担任艺术教学之外的“行动性思想”。
回顾90年代的这些实践,黄专自省地把它们当做一场“测试”,“80年代初对独立思想的渴求经过波普尔批判理性主义的洗礼变成了一种行动的欲望,在接下来的几年中,编辑杂志、筹划各类国内外展览占据了生活的大部分时间,这些活动基本没有明确的目标,多凭兴致和条件,我把它们称为‘社会测试’或‘思想游戏’”。
自1997年开始,黄专在何香凝美术馆担任馆聘研究员、策划人,2005年开始担任OCT当代艺术中心的主任以及OCAT研究中心执行馆长,在这一阶段,黄专以展览的方式进行实践和研究,“通过艺术家个案性的展览和一些主题性的展览来从事我们认为的一种引例性的研究,或者从某种意义上也具有史学上的研究”。
正是在黄专的大力推动下,何香凝美术馆完成了从艺术家纪念馆向一个形态丰富的当代美术馆的转变,“使得这个地处深圳的国家级美术馆成为国内最早接纳当代艺术的公立美术馆”。黄专回忆说:“那个时候正好是当代艺术在国内气候转变的时期,一方面仍然有紧张的空气,另一方面已经开始出现松动的迹象。何香凝美术馆原来是要做一个何香凝艺术纪念馆的,我到这以后,提出要办一个当代性质的艺术馆,当时国内还没有以当代美术为主要研究方向的美术馆。美术馆接纳当代艺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更是几乎没有。我提出这样的建议,也是考虑到深圳的地缘关系,气氛比较开放。”
▲OCAT深圳馆
OCAT西安馆馆长凯伦·史密斯在总结黄专的工作时曾表示,“从21世纪初期开始,成为深圳当代艺术中心(OCAT)执行馆长的黄专在艺术观看的领域扮 演着重要角色。在他的带领下,艺术中心成为了当代艺术博物馆,并在最初的十年为中国最重要的、最具有国际影响力的艺术家举办了一系列回顾展,其中包括王广义、张培力等多位艺术家。此外,黄专还通过策划深圳公共雕塑双年展将深圳置于全球艺术版图当中”。
2007年,黄专(前排右四)策划的当代艺术生态考察会,深圳华侨城OCT当代艺术中心。前排:乐正维、佚名、俞可、费大为、彭德、黄专、靳卫红、孟晖。后排:付晓东、李彧莎、冯博一、李昱、高岭、王陆健、佚名、李公明等。(图片来源:雅昌专栏-彭德)
贯穿在黄专近30年的研究、教学与机构实践中,占据相当比重的是对于中国艺术史、艺术史学史的研究以及经典艺术史著作的引介。黄专在上世纪90年代与严善錞合著的《文人画的趣味、图式与价值》、《潘天寿》“围绕着文人画运动中价值、趣味与图式间的关系,分别从艺术自律性研究和社会学描述两个方面着手,提出了自己富于创见性的新看法”;而在广州美术学院美术史系教授的《中国画论》和《中国艺术史学史》课程中,黄专则对中国画论、中国美术史研究的方法论及体系进行了系统的梳理,并试图在中西文化交汇的格局中建立中国美术史研究自身的逻辑。
在广州美术学院美术馆馆长胡斌看来,“黄先生一直没有放弃对中国画论的文献考据角度的探析,而更具雄心的是,他希望激活中国传统的史学与文化艺术资源,从中国内部找到嫁接现代学术的新路。实际上,他的中国艺术史学史纲要非常的宏阔和开放,既注重中国艺术史内在的发展脉络,又充分体现了如考古学、风格学、图像学、社会学、文化学等西方艺术史方法引入后的变革与融合。可惜的是,这方面的成果未能形成专门的著述出版”。
“艺术生态就像一座冰川,美术馆、展览和巿场是冰面上的东西,研究、教育和基金才是冰架,而我们的生态基本上是一块浮冰”,所以在黄专看来,自己进行的“行动性实践”工作的意义和动力在于,“中国目前还没有建立一种中国自己的研究系统,或者是一个基本的研究方式,甚至是基本的一些学术术语,都还没有比较统一的规范。在这样一个背景中,一个方面是从自己本土问题出发,另一方面是怎么样利用西方和本土的思想资源进行探讨。”
结语:“85的时候,我们通过一段时间的信。对于我们来说,包括我自己,都需要不断地反省,把自己放进历史中去观看。但是他的角色和我不太一样,他能够比较旁观地看待这段历史”,正像是栗宪庭对黄专的当代艺术贡献的评价,他置身其中为之付诸30年的努力却又保持着抽离的客观和自省。
作者:洪镁
编辑:张丽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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